回到旅店，闻光一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提电脑，进入到论坛的页面，果真，他写的那篇《道德对剽窃者说：不》已出现在各权威门户网站论坛的头条，而网民的评论则铺天盖地，既尖锐又深刻。更有甚者，将思想的触角延伸到剽窃的背后，即体制及社会良知的问题。读得闻光一热血沸腾，底气十足，深感到正义力量的威力。可一想到自已眼前的处境，又有些隐隐的颓废，伸张正义是一位新闻记者良知的体现，可带来的负面效应压力也是巨大的，且要自已全部承担，他不知道瘦弱的双肩可否经受得到起这样的重负。闻光一实在不明白，这篇稿子是如何发布到网上的。脱稿后，他只打印了一份准备送审，封建国与崔志城是反对稿子发表的，不可能泄漏出去，其它看过此稿子的，只有许晶晶，她是为了一睹出鞘利剑的锋芒，特地用U盘拷了份电子版过去，说是要回去细细品味的。按说，晶晶是个知晓轻重的人，不经过同意，绝不会将稿子披露出去的。那么这到底是谁的所为？其目的是什么？闻光一百思不解。便无力地倒在床上，觉得到浑身虚脱般难受。
　　突然，房门被推开了，许晶晶满脸焦燥地闯了进来。
　　“光一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不是说好了我父亲今天就会放出来吗？我守候在公安局准备接人，突然得知改成拘留7天了。你还原有心思在这里睡懒觉，还不快去想想办法呀，我急都急死了！”
　　闻光一懒懒地瞟了她一眼，缓缓地立起身说：“原先说放出来是因为缺少证据，现在掌握了证据，当然是不能放人了！”
　　“怎么？你早已知道了这事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是我建议延长拘押期限的！”闻光一认真地回答。
　　“你是不是有毛病？许木根是谁？是我父亲，你不帮着说话罢了 ， 还做这样缺德的事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许晶晶有些恼怒了。
　　“晶晶，我清楚你与父亲的感情，但感情不能代表理智，更不能替代原则。在安居工程的建设上，确实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，不仅激起了民愤，而且引起省领导的高度重视。你父亲是施工经理，也是建筑质量责任人，抱着侥幸的心理，想瞒是瞒不过去的，还不如及早将问题说清楚，早点解脱呀！”
　　“闻光一，你、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，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？你这么高尚、伟大，为什么还要勾引我上床？我父亲遇到这么大的难，你竟落井下石！你真是个伪君子！”许晶晶气得胸脯在急剧地起伏，眼里射出一道冷光，猛地挥手朝闻光一扇来。闻光一的头一侧，紧紧地将她的手抓住。
　　“晶晶，你冷静些，我能理解此刻作为女儿的心情，但急燥对事情的处理会适得其反。要知道，安居工程的问题很复杂，背后有黑手，你父亲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，他们巴不得此刻将水搅浑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父亲身上，当替罪羊呢！”
　　“背后有黑手？这黑手是谁？”
　　“如那么轻易地浮出水面，那么还叫黑手吗？现在就是要透出过你父亲的身子，将背后的黑手揪出来！”
　　“那现在要怎么做呀？”许晶晶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。
　　闻光一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，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中，微笑着回答：“解铃还得系铃人，能救你父亲的只有他自己，唯一的出路就是说实话！”
　　许晶晶还想说些什么，闻光一的手机响了，是肖天虎打来的。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急切：“光一，你在那儿？许木根出事了，你马上赶到县人民医院来！”说完，电话便挂断了。
　　闻光一像被使了定身法般楞在那儿，头脑一片空白。许木根出事了，出了什么事？是怎样出事的？
　　“怎么啦？光一，出了什么事？”许晶晶也被闻达光一的神态吓住了，心惊胆战地问。
　　缓过神来的闻光一紧紧抓住她的手，连外衣也顾不上穿，就往门外跑。
　　“快，晶晶，跟我走！”
　　俩人气喘吁吁地拦了辆“拐的”，赶到县人民医院时，抢救室门口已聚集着许多的人。许晶晶发疯般地扒开人群，哭喊着扑向门口，被在场的田赛男等几位女同志拉住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　　“你们别拦我，我要爸爸，我要爸爸！”
　　肖天虎见闻光一进来后，使了个眼色，径直走到门外，闻光一紧跟着出去了。
　　“老肖，这是怎么回事？会出这样的变故？”
　　肖天虎朝闻光一要了支烟，点燃后深深地吸了几口，然后细细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。下午，办案的同志办好延长拘留期的手续后，便对许木根进行了审讯。许木根仍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，一言不发。无奈何，办案人员为了打破他的幻想，出示了作为证据的两个账本，许木根一看，面如土色，两眼发直，嘴巴不停地嘟哝着：死定了，死定了！猛然，他从椅子上跃起，头朝桌角撞去。
　　“哎，这些办案人员怎么这样大意呢？”闻光一皱着眉头说。
　　“这也难怪，许木根只是拘留，又没有暴力抗法的倾向，也不好给他戴刑具。不过，据办案的同志说，中午蓝强与贵永宏来过，与许木根见过一面。”
　　“他们来过？哎呀，我的老虎，怎么能让他们见面呢？”
　　“这是没办法的事。当时不是没有证据，晚上准备放人吗？再说，蓝强曾是公安全系统的人，熟门熟路的，谁也不好阻拦呀！何况许木根只是行政拘留，不可能采取隔离措施呀！”
　　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，当时纪委的同志还没有介入，只有公安局值班的同志在，估计也不在谈话的现场。”
　　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　　这时，抢救室前一阵骚动，许木根躺在推车上被护士推了出来。许晶晶推开身边的人，哭喊着扑了上去，许木根微微睁开眼，又紧紧地闭上了。肖天虎与闻光一赶紧找到刚出门的主治医师，询问着情况。
　　“没有生命危险，只有是左额撞破一个10多公分的口子，流了不少血，缝了15针，有轻微的脑震荡，目前要少说话，多休息。”
　　听完医生的陈述，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眼，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。这时，办案的人员找到肖天虎，有事情要汇报，于是，肖天虎朝闻光一点点头，跟着来人去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。闻光一准备到病房去看看许木根，突然而被身后的人喊住。
　　“是闻首席吗？请留步！”
　　闻光一诧异地回过头，见一位精干的年轻人正微笑着朝他走来。
　　“你是？”
　　“我是县委办的副主任，姓刘，叫我小刘就行了。熊县长想见见你！”
　　“哦，他在那？”
　　“闻首席，请跟我来吧！”小刘仍笑咪咪地说。并做了个请的手势。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正候在门外。
　　见面的地点在熊守心的办公室。这是一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楼，尽管粉饰得很整洁，但木制的门窗与踏上去吱吱作响的木地板，坦然地流露出那个年代的痕迹。熊守心的办公室在“五重天”里的倒数第二个门，守候在走廊铁栅门口的保安见闻光一走来，站起身想阻拦，见到跟在后面满脸媚笑的刘主任，立即缩了回去，并手忙脚乱地敬了个礼。
　　熊守心的办公室不大，却收拾得很干净，办公桌背后的墙上，挂着一幅斗方，上书：勤奋于民。他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，见闻光一进来，立即起身招呼着。
　　“我说光一，你总是神出鬼没的，来了双溪，给县里招呼都不打一个，眼里没有我这个老朋友呀！”说着，双手紧紧攥着闻达光一的手，好似怕他跑了。
　　“熊县长，你是大忙人，我可不敢轻易惊动！”
　　“见外了！光一见外了啊！我这七品芝麻官忙的都是小事，可不像你这见官大三级的无冕之王，忙的都是大事呢！”
　　“可不能这样说，熊县长，民生无小事，你所做的都是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大事，任重而道远呢！”
　　熊守心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过来，俩人打了阵哈哈，便切入到了正题。
　　“光一呀，肖天虎书记已将情况给我作了汇报，之前我也听到过不少的反映，安居工程确实存在很大的漏洞，可能问题还不会小，这样吧，我这个代理县委书记先表个态，问题不管牵涉到那一级，牵涉到什么人，县委都决不辜息，一查到底，给老百姓一个交待！”
　　闻光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，轻轻地将杯子放稳后，平均静地问：“你都听到些什么反映？县委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？”
　　熊守心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两支烟，递给闻光一一支，自已点燃一支，沉吟片刻后说：“各方面的反映都有，我代表县委找分管这个工程的蓝健副县长谈了次话，主要是打预防针。可蓝健信誓旦旦地说，这么大的工程，鱼龙混杂，没一点小问题是不现实的，但他保证每个流程都按规范走，自已的口袋不落一分钱。”
　　“你信了？”
　　“有什么理由不相信？”熊守心反诘着。
　　闻光一有些悲哀地望着熊守心。不知是他无能还是懦弱，县里一个这么大的民生工程，听到反映，只是简单的谈话就能堵塞漏洞？连个最起码的监督约束机制都没有？就好比一座堆满物资的仓库，墙塌窗破，大门敞开着，主人，只是对门卫说，你不要监守自盗，认真地站在这儿看着就行。其它人要偷，是他人的事。这不是自欺欺人么？
　　“熊县长，从掌握的情况来看，安居工程的漏洞有多大？仅从原材料进货的情况来看，他们采取偷梁换柱的手法，就存在3000多万元的差价，几乎占了总造价的三分之一，这些钱那去了？能保证不进个人的腰包？这是明目张胆地喝老百姓的血呀！”
　　“工程不是有监理吗？”
　　“如果监理与他们沆瀣一气呢？”熊守心目瞪口呆地望着闻光一，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。手有些颤抖地端起茶杯，猛地喝了一大口，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慌乱。
　　“光一，说实话，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心。要知道，我这个代理不好当呀，在这关键的时刻，可不能出任何乱子，否则，我守了这么多年，眼看要到手的东西，就得打了水漂。像我们从政的，图的是个什么？不就是个进步吗？要知道，我守得多不容易啊！”
　　“守？守得住吗？古人都知道当官不为民作主，不如回家种红薯的道理，何况你是位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，不求无功，但求无过，这是丧失良知的表现呀！”
　　闻光一也感到惊讶，从自已嘴里竟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，毕竟，熊守心对自已还有过知遇之恩呢。为了缓和氛围，他们从袋里掏出香烟，递给熊守心一支。
　　“光一，今天我不把你当作外人，我也难呀，你知道在官场混的，背后的水有多深？就拿蓝健来说，他在双溪为啥能一手遮天？背后有人呀。副省长陶进你该知道吧，是市委林杉书记的前任。他的父亲与蓝健的父亲当年是南下部队一个连队的，在渡江战斗中，还救过陶进父亲的命，这是什么关系？世交呀，我得罪得起？关键的时候给一记暗拳，我的事不就漂了？”熊守心说这话时是动了感情的，抽烟的手在不住地颤抖。
　　闻光一不再言语了，立起身，踱到办公桌前，盯着墙上的那幅书法看得入神。
　　“光一，你也喜欢书法？这是县中一位退休老先生写的，这人可了不起，祖父是晚清的秀才，书法了得，慈禧太后六十大寿的寿联都出自其手笔。这位老先生得到真传，其作品在收藏界颇跑火，据说每个斗方值2000元，怎样，我让他给你写一幅？”熊守心跟过来，拍着闻光一的肩膀说。
　　“不，我对书法没兴趣。我在看其背后的东西！”
　　背后？背后有什么？
　　熊守心迷惑了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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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3-12-26
　　回到旅店，闻光一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提电脑，进入到论坛的页面，果真，他写的那篇《道德对剽窃者说：不》已出现在各权威门户网站论坛的头条，而网民的评论则铺天盖地，既尖锐又深刻。更有甚者，将思想的触角延伸到剽窃的背后，即体制及社会良知的问题。读得闻光一热血沸腾，底气十足，深感到正义力量的威力。可一想到自已眼前的处境，又有些隐隐的颓废，伸张正义是一位新闻记者良知的体现，可带来的负面效应压力也是巨大的，且要自已全部承担，他不知道瘦弱的双肩可否经受得到起这样的重负。闻光一实在不明白，这篇稿子是如何发布到网上的。脱稿后，他只打印了一份准备送审，封建国与崔志城是反对稿子发表的，不可能泄漏出去，其它看过此稿子的，只有许晶晶，她是为了一睹出鞘利剑的锋芒，特地用U盘拷了份电子版过去，说是要回去细细品味的。按说，晶晶是个知晓轻重的人，不经过同意，绝不会将稿子披露出去的。那么这到底是谁的所为？其目的是什么？闻光一百思不解。便无力地倒在床上，觉得到浑身虚脱般难受。
　　突然，房门被推开了，许晶晶满脸焦燥地闯了进来。
　　“光一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不是说好了我父亲今天就会放出来吗？我守候在公安局准备接人，突然得知改成拘留7天了。你还原有心思在这里睡懒觉，还不快去想想办法呀，我急都急死了！”
　　闻光一懒懒地瞟了她一眼，缓缓地立起身说：“原先说放出来是因为缺少证据，现在掌握了证据，当然是不能放人了！”
　　“怎么？你早已知道了这事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是我建议延长拘押期限的！”闻光一认真地回答。
　　“你是不是有毛病？许木根是谁？是我父亲，你不帮着说话罢了 ， 还做这样缺德的事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许晶晶有些恼怒了。
　　“晶晶，我清楚你与父亲的感情，但感情不能代表理智，更不能替代原则。在安居工程的建设上，确实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，不仅激起了民愤，而且引起省领导的高度重视。你父亲是施工经理，也是建筑质量责任人，抱着侥幸的心理，想瞒是瞒不过去的，还不如及早将问题说清楚，早点解脱呀！”
　　“闻光一，你、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，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？你这么高尚、伟大，为什么还要勾引我上床？我父亲遇到这么大的难，你竟落井下石！你真是个伪君子！”许晶晶气得胸脯在急剧地起伏，眼里射出一道冷光，猛地挥手朝闻光一扇来。闻光一的头一侧，紧紧地将她的手抓住。
　　“晶晶，你冷静些，我能理解此刻作为女儿的心情，但急燥对事情的处理会适得其反。要知道，安居工程的问题很复杂，背后有黑手，你父亲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，他们巴不得此刻将水搅浑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父亲身上，当替罪羊呢！”
　　“背后有黑手？这黑手是谁？”
　　“如那么轻易地浮出水面，那么还叫黑手吗？现在就是要透出过你父亲的身子，将背后的黑手揪出来！”
　　“那现在要怎么做呀？”许晶晶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。
　　闻光一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，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中，微笑着回答：“解铃还得系铃人，能救你父亲的只有他自己，唯一的出路就是说实话！”
　　许晶晶还想说些什么，闻光一的手机响了，是肖天虎打来的。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急切：“光一，你在那儿？许木根出事了，你马上赶到县人民医院来！”说完，电话便挂断了。
　　闻光一像被使了定身法般楞在那儿，头脑一片空白。许木根出事了，出了什么事？是怎样出事的？
　　“怎么啦？光一，出了什么事？”许晶晶也被闻达光一的神态吓住了，心惊胆战地问。
　　缓过神来的闻光一紧紧抓住她的手，连外衣也顾不上穿，就往门外跑。
　　“快，晶晶，跟我走！”
　　俩人气喘吁吁地拦了辆“拐的”，赶到县人民医院时，抢救室门口已聚集着许多的人。许晶晶发疯般地扒开人群，哭喊着扑向门口，被在场的田赛男等几位女同志拉住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　　“你们别拦我，我要爸爸，我要爸爸！”
　　肖天虎见闻光一进来后，使了个眼色，径直走到门外，闻光一紧跟着出去了。
　　“老肖，这是怎么回事？会出这样的变故？”
　　肖天虎朝闻光一要了支烟，点燃后深深地吸了几口，然后细细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。下午，办案的同志办好延长拘留期的手续后，便对许木根进行了审讯。许木根仍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，一言不发。无奈何，办案人员为了打破他的幻想，出示了作为证据的两个账本，许木根一看，面如土色，两眼发直，嘴巴不停地嘟哝着：死定了，死定了！猛然，他从椅子上跃起，头朝桌角撞去。
　　“哎，这些办案人员怎么这样大意呢？”闻光一皱着眉头说。
　　“这也难怪，许木根只是拘留，又没有暴力抗法的倾向，也不好给他戴刑具。不过，据办案的同志说，中午蓝强与贵永宏来过，与许木根见过一面。”
　　“他们来过？哎呀，我的老虎，怎么能让他们见面呢？”
　　“这是没办法的事。当时不是没有证据，晚上准备放人吗？再说，蓝强曾是公安全系统的人，熟门熟路的，谁也不好阻拦呀！何况许木根只是行政拘留，不可能采取隔离措施呀！”
　　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，当时纪委的同志还没有介入，只有公安局值班的同志在，估计也不在谈话的现场。”
　　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　　这时，抢救室前一阵骚动，许木根躺在推车上被护士推了出来。许晶晶推开身边的人，哭喊着扑了上去，许木根微微睁开眼，又紧紧地闭上了。肖天虎与闻光一赶紧找到刚出门的主治医师，询问着情况。
　　“没有生命危险，只有是左额撞破一个10多公分的口子，流了不少血，缝了15针，有轻微的脑震荡，目前要少说话，多休息。”
　　听完医生的陈述，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眼，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。这时，办案的人员找到肖天虎，有事情要汇报，于是，肖天虎朝闻光一点点头，跟着来人去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。闻光一准备到病房去看看许木根，突然而被身后的人喊住。
　　“是闻首席吗？请留步！”
　　闻光一诧异地回过头，见一位精干的年轻人正微笑着朝他走来。
　　“你是？”
　　“我是县委办的副主任，姓刘，叫我小刘就行了。熊县长想见见你！”
　　“哦，他在那？”
　　“闻首席，请跟我来吧！”小刘仍笑咪咪地说。并做了个请的手势。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正候在门外。
　　见面的地点在熊守心的办公室。这是一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楼，尽管粉饰得很整洁，但木制的门窗与踏上去吱吱作响的木地板，坦然地流露出那个年代的痕迹。熊守心的办公室在“五重天”里的倒数第二个门，守候在走廊铁栅门口的保安见闻光一走来，站起身想阻拦，见到跟在后面满脸媚笑的刘主任，立即缩了回去，并手忙脚乱地敬了个礼。
　　熊守心的办公室不大，却收拾得很干净，办公桌背后的墙上，挂着一幅斗方，上书：勤奋于民。他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，见闻光一进来，立即起身招呼着。
　　“我说光一，你总是神出鬼没的，来了双溪，给县里招呼都不打一个，眼里没有我这个老朋友呀！”说着，双手紧紧攥着闻达光一的手，好似怕他跑了。
　　“熊县长，你是大忙人，我可不敢轻易惊动！”
　　“见外了！光一见外了啊！我这七品芝麻官忙的都是小事，可不像你这见官大三级的无冕之王，忙的都是大事呢！”
　　“可不能这样说，熊县长，民生无小事，你所做的都是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大事，任重而道远呢！”
　　熊守心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过来，俩人打了阵哈哈，便切入到了正题。
　　“光一呀，肖天虎书记已将情况给我作了汇报，之前我也听到过不少的反映，安居工程确实存在很大的漏洞，可能问题还不会小，这样吧，我这个代理县委书记先表个态，问题不管牵涉到那一级，牵涉到什么人，县委都决不辜息，一查到底，给老百姓一个交待！”
　　闻光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，轻轻地将杯子放稳后，平均静地问：“你都听到些什么反映？县委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？”
　　熊守心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两支烟，递给闻光一一支，自已点燃一支，沉吟片刻后说：“各方面的反映都有，我代表县委找分管这个工程的蓝健副县长谈了次话，主要是打预防针。可蓝健信誓旦旦地说，这么大的工程，鱼龙混杂，没一点小问题是不现实的，但他保证每个流程都按规范走，自已的口袋不落一分钱。”
　　“你信了？”
　　“有什么理由不相信？”熊守心反诘着。
　　闻光一有些悲哀地望着熊守心。不知是他无能还是懦弱，县里一个这么大的民生工程，听到反映，只是简单的谈话就能堵塞漏洞？连个最起码的监督约束机制都没有？就好比一座堆满物资的仓库，墙塌窗破，大门敞开着，主人，只是对门卫说，你不要监守自盗，认真地站在这儿看着就行。其它人要偷，是他人的事。这不是自欺欺人么？
　　“熊县长，从掌握的情况来看，安居工程的漏洞有多大？仅从原材料进货的情况来看，他们采取偷梁换柱的手法，就存在3000多万元的差价，几乎占了总造价的三分之一，这些钱那去了？能保证不进个人的腰包？这是明目张胆地喝老百姓的血呀！”
　　“工程不是有监理吗？”
　　“如果监理与他们沆瀣一气呢？”熊守心目瞪口呆地望着闻光一，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。手有些颤抖地端起茶杯，猛地喝了一大口，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慌乱。
　　“光一，说实话，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心。要知道，我这个代理不好当呀，在这关键的时刻，可不能出任何乱子，否则，我守了这么多年，眼看要到手的东西，就得打了水漂。像我们从政的，图的是个什么？不就是个进步吗？要知道，我守得多不容易啊！”
　　“守？守得住吗？古人都知道当官不为民作主，不如回家种红薯的道理，何况你是位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，不求无功，但求无过，这是丧失良知的表现呀！”
　　闻光一也感到惊讶，从自已嘴里竟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，毕竟，熊守心对自已还有过知遇之恩呢。为了缓和氛围，他们从袋里掏出香烟，递给熊守心一支。
　　“光一，今天我不把你当作外人，我也难呀，你知道在官场混的，背后的水有多深？就拿蓝健来说，他在双溪为啥能一手遮天？背后有人呀。副省长陶进你该知道吧，是市委林杉书记的前任。他的父亲与蓝健的父亲当年是南下部队一个连队的，在渡江战斗中，还救过陶进父亲的命，这是什么关系？世交呀，我得罪得起？关键的时候给一记暗拳，我的事不就漂了？”熊守心说这话时是动了感情的，抽烟的手在不住地颤抖。
　　闻光一不再言语了，立起身，踱到办公桌前，盯着墙上的那幅书法看得入神。
　　“光一，你也喜欢书法？这是县中一位退休老先生写的，这人可了不起，祖父是晚清的秀才，书法了得，慈禧太后六十大寿的寿联都出自其手笔。这位老先生得到真传，其作品在收藏界颇跑火，据说每个斗方值2000元，怎样，我让他给你写一幅？”熊守心跟过来，拍着闻光一的肩膀说。
　　“不，我对书法没兴趣。我在看其背后的东西！”
　　背后？背后有什么？
　　熊守心迷惑了。